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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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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醫生在一旁小心補充著, “老夫人這個病是多年病史了,八年前動的那次大手術雖然暫時治療住了,但病人這些年一直情緒郁結, 病情也反反覆覆,這個月尤其反撲的嚴重...”

秦聿並不說話, 不知道在聽還是沒聽,光線掩映下神色晦暗莫名。

其實他是清楚原因的, 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周亢琦的情況反應總格外激烈, 畢竟幾天之後, 就是她的女兒難產而死的日子…

醫生心裏也有不忍, 不知道親生祖孫關系怎麽能差到這種地步, 但到底是豪門家世,他只負責治病救人, 旁的, 就不是他能插手置喙的了。

時今晚上回去的時候突然想起來有本很早之前的資料書不知道放到那裏去了,問了下陳叔,才知道當時他的書大部分放在了書房, 剩下的家政歸類好,放在了樓梯角那間屋子裏。

陳叔知道他要用當即就要上樓去找, 時今搖了搖頭說左右不過那麽大地方, 他自己去找就可以了。

陳叔猶豫了下, 想到自己可能對那些專業封皮確實知之甚少,最後還是留下來同意了。

樓梯角這邊的屋子在整棟房子最偏的地方,應該一開始就是做雜物間用的, 但秦家鐘點工傭人打掃得當,即使是雜物間依舊幹凈沒有灰塵, 小空間內東西雖然多,但規整極為整齊。

時今進去觀察了一下,拆開紙箱封線翻了不過一會兒,就找出了自己要用的東西。

他重新將東西收好要往外走,手肘突然碰掉了什麽,接著啪的一聲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嗯?

他尋聲望去,是一本舊書,摔落的原因書頁散開,露出了裏面夾著的東西。

時今俯身去撿,將那小張東西拿起來,——竟然是一張照片。

照片看上去已經很舊了,邊緣微微泛著歲月的黃,但看得出保存的很好,一點卷邊都沒有。

照片上是兩個女人,一站一坐面容極為相似,只是坐著的那位面容已有了風霜的痕跡,而她身後站著的臉上還帶著爛漫的微笑,而背後布景陳設也極為熟悉...時今瞇了瞇眼,呀了一聲。

這不是巖城時秦聿住的那間房子嗎。

那照片上的這兩個人,是他的媽媽和外婆嗎。

時今覺得新奇,又把照片拿近了些。

仔細看還是認得出來的是與秦聿相似的,眉眼處都相像,不過女子面容柔和,而秦聿的長相線條流暢鋒利,有可能是更像爸爸一點。

時今心裏思索著,這麽一張照片,應當是很珍貴的,可為什麽會被夾在書裏放在這間雜物間呢。

還是傭人不小心,把東西收拾錯了呢…

等到秦聿再回碧溪灣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十點過了。

時今當時正在書房查最新的醫學資料,看秦聿進來先是笑了下,在秦聿伸手要抱他時身形一轉,將放在一旁的那張照片拿出來給他。

秦聿有些不明就裏地接過來,接著身形一僵。

時今湊到他身側,“今天去樓梯角那間屋找東西的時候不小心碰掉了本書,裏面夾的這張照片就掉了出來。”

時今明顯有些興致勃勃,“你媽媽和你眼睛好像哦。”

這話其實說的沒錯,照片上的女人雖然面容嫻雅,但那雙笑起來溫柔的眼,分明和秦聿很像。

嗯...時今想了下,其實這麽說也不準確,秦聿眼型偏上挑,不笑時尤為冷厲,但笑時眼尾弧度變化,看人時便帶上幾分繾綣深情的味道。

他專註地沈浸在新發現的和秦聿有關的事情上,因而也沒有註意到在他拿出這張照片時秦聿眼中一閃而過的不自然。

然而那也只是片刻,不過一瞬又被秦聿掩蓋過去,臉上又掛上若無其事的笑容。

秦聿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從背後將時今抱住,下頜卡在青年柔軟側頸,懶洋洋地嗯了一聲,目光卻並沒看著那張照片,

“我的外公去世的早,外祖母獨自撫養母親長大,對於她來說,母親就是她活著的全部希望與寄托。”

“噢,”時今似懂非懂地應了一聲,心不知為何像被小刺紮了下,“那你外婆應該很辛苦吧…你小時候會不會經常惹她生氣。”

“不過也是,”時今眉眼偏頭彎了彎看向他,“你高中時成績又不好,又總是逃晚自習去刺青店那兒,外婆不被你氣到就不錯了。”

這句話一說完時今就魚兒一樣腰身一轉先要往外滑走。

秦聿聽到後先是楞了下,接著身體條件反射地抓住要溜的人纖薄肩背往懷裏一帶,長眉一挑,“膽子大了,還笑上老公了?”

秦聿一手按著他的肩一手往他腰上癢處摸,時今被他弄得一邊笑一邊往後躲,“我哪有,實話還不讓說了。”

秦聿難得尋到個理由自然不會放過,一手按在人肩背後一手就把人往桌子上抵。

其實他早就想這麽做了,從時今進他書房的第一天他就想過,辦公桌用的紅木實木,桌面寬敞足夠躺下一個人,小今那麽瘦,即使漂亮的手和肩背伸展開都能躺下吧。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時今被他逼的一路往後退,最後退無可退腰臀處抵到了桌沿,一個重心不穩便嘩啦啦整個人往後倒在了桌子上,淩亂書籍劈啪掉落散了一地。

時今後背猝不及防地與冰涼桌面接觸,被激的下意識打了個冷顫,後腦卻沒有傳來想象中碰撞硬物的痛感,——一只溫柔大掌墊在了他的腦後。

他仰躺在寬大的辦公桌上,秦聿按住他一側腰際欺身而上,像是某種兇猛獸類終於將心愛的獵物捕獲按在利爪之下,視線天然居高臨下。

時今被他看的有些心慌,又有些楞楞地沒回過神,不知道怎麽就從一開始正常地討論照片變成了現在這樣桌上一上一下的姿勢,輕咳了下要別開臉,下一秒就被掐住下頜扳正,吻又鋪天蓋地地落了下來。

唔...!

唇舌徑直掃蕩了進來,糾纏讓舌根都發麻,仿佛口腔裏每一塊軟肉被打上了另一個人的標記,時今纖長脖頸被迫高高仰起去一個脆弱的弧度,來不及吞咽的涎水順著張開的唇角滑落。

水聲淹沒了聽覺,視網膜一陣陣發黑,* 時今雙手抵在秦聿胸前似推拒又似迎合,又被攥住手腕按在頭頂上摁著親的更深。

“......”

所有的呼吸和話語都被剝奪,微微窒息下腎上激素一路飆升,白光在眼前炸開又湮沒,一直到過了不知道多久之後才終於被放開,時今偏過臉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眼睫濡濕成一片。

他惱怒地擡腿要踹,下一秒突然碰到了一個堅硬的存在。

時今一下就僵住了,單薄的身子幾乎要彈起來又被制住似的一動不敢動,雙眼圓睜靜愕了一會兒終於有些結結巴巴地開口,

“我,我明天還要上班…”

如果今晚要來的話,他明早一定會起不來的…

“嗯,”所幸秦聿理智尚在,低頭在他眉心處親了親,“我知道,不鬧你了。”

手上桎梏被松開,壓迫著的起身後身上倏地一輕,秦聿替他理了下皺掉的領口,

“我去洗個澡。”

剛轉身要走,衣角處卻傳來一股小小的力道,

——秦聿挑了挑眉視線看過去,燈光下青年低著頭雪白耳尖紅的滴血,

時今囁喏著聲音輕地幾乎聽不見,“我可以幫你…”

淩晨兩點。

主臥厚實窗簾將光線全部遮擋,室內私密而溫暖,秦聿半裸著站在床邊,精悍流暢的肌肉上帶著幾處不太明顯的抓痕。

床邊微微下陷,是秦聿坐了下來,憑借極佳的夜視能力註視著時今沈睡的面龐。

青年眼尾還帶著未消散的薄紅,被汗濕的黑發淩亂搭在額前,側邊柔軟家居服領口微張,露出極為纖長線條優美的一截脖頸,只是那白瓷般如玉的肌膚上卻遍布了青紫密密重重的咬痕與吻痕。

而此刻時今就這樣毫無設防的安然沈睡著,仿佛他是他能極為信任交付的人。

不遠處唯一一盞昏黃夜燈無聲晃動,映得秦聿深刻五官上神情晦暗不明,唯有眼中光芒微閃,間或顯出幾分不動聲色的冷色。

白天照片上女人的臉再次浮現在眼前,記憶中綿長陰冷的冬季襲來,——那是他在巖城過得第八個冬天。

十一歲時因為打碎了,在元旦家宴第二天被送到巖城從未見過的外祖母家,打扮整潔面容已顯衰老的婦人站在門口陰冷眼睛盯著剛從出租車上下來的他,背後老舊的木門像森然巨物張大的黝黑的大嘴。

小秦聿捏緊了書包的背帶,還未長成的幼獸危險警覺下呲起雪白的齒牙,眼前是更為險惡叵測的未來。

兩個人之間從不交流,但無論如何那幾年是因為周亢琦他才不至於流落街頭,所以當周亢琦病癌覆發急需大筆手術費用時,15歲的秦聿毅然開始正式艱難地賺錢謀生。

最初總是最困難的,秦聿每天奔波在學校和各大打工場所,過早重壓下他偶爾也會在恍惚間覺得茫然,自己這樣到底算什麽。

生母早逝,生父身亡,偌大秦家皆是虎狼成群恨不得從他身上咬下一塊肉來,好叫最後財產分割時能多得膏腴。

唯一的親人外婆,認為是他害死了她最愛的女兒,罹患重病又對他冷眼殘虐。

不會有人關心他成績品行如何,都巴不得他同樣事故猝死,那些年晝夜顛倒與其說是為了掙錢給外婆治病,不如說是掙紮著來找事情麻痹自己,好叫能給他賦予些價值像個活著的正常人。

只有時今…秦聿深吸了一口氣,又將肺裏濁氣緩緩吐出,只有時今…

高三時周亢琦原本穩定住的病情摧枯拉朽般再次洶洶反撲而來,當天就進了醫院急救病房手術下來要十好幾萬,就算當時秦聿前面攢了一筆,十幾歲的少年的脊梁在當時那樣一個天文數字下足以被壓垮。

他東拼西湊借遍了所有的人和錢,變賣東西最後甚至將那棟房子都一同抵押出去,終於暫時讓手術進行了下去,而周亢琦一醒來就拼命砸東西鬧著不在要回去。

那時周亢琦的狀態其實已經很不好了,病癥帶來兇猛的老年病發精神癥狀,她有段時間甚至只記著她的女兒,以及對長相肖父的他的巨大仇視。

等他終於筋疲力竭地把人從醫院弄回到原來屋子,眼眉上還帶著周亢琦扔過來的瓷杯砸碎劃破的血痕,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很多天沒去學校了。

室內一片昏暗帶著久未住人的灰塵氣,他看著空氣中浮著的微塵漫不經心地想就這麽死了也沒事吧。

一片寂靜之中房門驟然被敲響,有人在遙遠的地方輕聲呼喚他的名字。

……是誰?

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是在需要我的?

如果有一個人能需要我…我願意為他付出一切。

黑發雪膚的少年奇跡般出現,眉眼是一貫的冷淡精致,冰涼手指撫上來的時候,眼裏是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疼惜。

啊…疼惜,多麽肉麻又美妙的詞。

他擡頭去看,對方那雙黑曜石一般深黑的眼瞳裏此刻映著他的倒影。

只有他的倒影。

他終於克制不住地將人擁入懷中,柔軟溫熱的體溫告訴他此刻他還在這個世間。

時今小幅度的動作了一下,……別推開我,他在心裏祈求著,那纖細手臂卻是伸手回抱住了他。

兩個同樣孑然一身的少年命運一般的互相靠近在了一起,即使都還懵懂一知半解又不可抗拒地在冥冥中回頭時被人群中相似的對方吸引難以抑制地想要接近,而前方是更加暧昧叵測獰笑的未來。

秦聿閉了閉眼,手裏那疊試卷早就散落一地,耳邊清晰傳來另一個人跳動的心跳。

少年一字一頓地和他說,

“秦聿,我一直在等你。”

自此之後風霜雨雪,多少血淚離合都能為他咬牙撐過,險惡塵世之中有人一直在等他,那他就能一直站起來,深深紮根生長枝葉,想在某一天能足夠強大到為能當年那個抱住他的身形單薄的少年遮風擋雨。

外界甚至連都認為是時今運好提前遇到了他,但其實幸運的是他,是時今賦予了他重新活下去的意義,如果沒有他,秦聿可能早在多年前就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那個陰暗逼仄的老舊房間了。

如今的滔天權勢,當初僅僅是因為想在巨力來臨能夠把他愛的人留在身邊。

……

秦聿緩緩吐了口氣,最後低下頭,在安然沈睡的青年的唇角印下一個溫柔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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